晴转阴，42-56华氏度

《寂静的春天》

荣筱箐

美国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后的第一天，纽约出现第一例新冠死亡病例，一位居住在布鲁克林患有肺气肿的老人。“你要是82岁，患有肺气肿，得上流感也就死定了。”纽约州长说。“这是个悲剧，死人避免不了。”纽约市长说。但今天星期六，阳光灿烂，大部人应该并没有宅在家听他们说话，而是出去耍了，所以在街上遇到的人全都看起来都不慌不忙，跑步的跑步，遛狗的遛狗。我家附近的超市里水果蔬菜供应充足，柜台前也不像昨天那样排着长队了。早上我打电话给楼里的两个邻居，她们都是我的好友，一个78岁，另一个94。我说病毒对老年人不大友善，如果你们害怕传染就不要去超市了，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们去买。两人的反应都差不多：你真是个甜心儿啊，不过亲爱的，不用了，我也需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啊。没多久我就在超市里碰到了她们中的一个，穿戴整齐妆容精致昂首阔步大义凛然。

下午我跟老公去看了场电影，你要问我为啥疫情期间去看电影，为什么不呢？  虽然《花木兰》推迟上映，但是别的片都好好的演着啊；虽然百老汇大剧院关了，但是小电影院还没关啊；虽然人工售票窗口关了，但是机器售票照常运作啊；虽然但是我本来就是个会拼死吃河豚的人啊。我们选了一个名叫《Invisible Man》的恐怖片，剧场坐了四分之一满，观众间距拉开，恐怖片显得更恐怖了。片子讲的是一个有控制狂的隐形人作孽的事，怎么看都像是在说病毒，如果这里面真的藏着对这次疫情的预言的话，在不剧透的情况下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最后好人赢啦。

如果说这个周末跟平常的周末有什么不同，就是街上明显静了很多，人们似乎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或者保持沉默，好像怕惊醒了部分尚在休眠中的病毒。纽约今年冬天很短，气温很快就回暖了，如果没有这场疫情，这该是个多美好的春天啊。可现在，即使把恐怖片算在内，我今天在街上看到的最可怕的事竟和春天有关：路边的迎春花开了。

迎春花要开这个事我其实前两天就有所觉察，因为那种一年一度脸上有小虫子爬的怪异感觉又出现了。我来到美国的第七年开始花粉过敏，至今已经是花粉症资深患者，每年以此预测春天的脚步，比土拨鼠还准。而我只是美国2500万花粉症患者之一，这个数字与美国罹患流感的年平均人数不相上下。也就是说，在美国，即将出现一个新的流眼泪流鼻涕咳嗽打喷嚏的庞大群体，就算这些常规病人不会在当下的境况中去杯弓蛇影怀疑自己染上了新馆病毒，至少不能用手摸脸这条防病毒必备守则就已经是“臣妾做不到了。” 这对美国的疫情发展会起到什么作用，真是一件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正应了那个老理儿，如果一件坏事早晚都要发生的话，最好还是赶早不赶晚，中国的疫情高峰避过了花粉期现在想想大概也是一种幸运。就好像现在感染了新冠被隔离的美国人，等再过几个月疫情升温医疗系统不堪重负的时候回头看大概也会感谢老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