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筱箐
2020年5月30日,晴,58-81华氏度
下午3点22分,进行的火箭发射无疑是件大事。马斯克(Elon Musk)的Space X公司制造的猎鹰9号火箭,在佛罗里达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基地,把飞龙2号载人飞船送进了太空。
作为世界上第一家私营公司生产的运送载人飞船的火箭,作为世界上第一架可以成功回收、多次使用的火箭,作为让美国脱离了苏联制造、用自己的产品把宇航员送入空间站的火箭,猎鹰9号无疑创造了历史,也让马斯克青史留名。
可说实话,在我这样的文科生看来,火箭升空天电视报道的画面看上去其实很乏味,无非就是火箭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九霄、飞船中系着安全带正襟危坐的两名宇航员和一直恐龙玩偶。然后就是飞船上的摄像头从两个不同角度拍摄到的船舱外的情形,没有什么奇幻莫测的美丽风景,就像从飞机小窗看出去的天空一样,几乎一成不变。
火箭升空后,电视台的直播节目还得继续,专家们还在情绪激昂的分析点评,制作人只好在这几个画面中轮流的切换,有点像用三个红色小球和三个黑色杯子颠来倒去变戏法的街头魔术师。
可还是有一个画面每次切换回来,都让我心里一暖,涌起人生初见般的感动。这其实是我们都再熟悉不过的一样东西,只不过我们并没有多少机会这样看她:一只喷着气的飞船引擎后面是一片纯白和浅蓝相间的球面,那就是云层环绕的地球。
那里是马斯克造出猎鹰9号的地方,也是他几乎快要发疯的地方。10岁自学计算机、12岁以500美元卖出了自己设计的程序、31岁以15亿美元把自己创办的PayPal卖给了ebay的马斯克一直是全世界公认的科技巨头、天才企业家。但2018年夏天,就在猎鹰9号把一辆汽车送上了太空后没多久,人们眼瞅着他就开始不对劲了。
他骂股票分析师“榆木脑袋”,骂说他的潜水艇没用的英国救援潜水员“恋童癖”。他在推特上说已经筹到了足够的钱以420美元一股的价位把由他担任董事长和执行长的上市公司特斯拉收归私有,结果引起证监会介入调查、提起诉讼,情势几次起落,股价成了过山车。特斯拉和证监会达成和解协议,要求马斯克在未来三年不再担任公司主席,但可以留任执行长,公司也必须采取措施限制他在推特上的胡言乱语。没几天他在推特上开炮大骂证监会,特斯拉股票立马降六个点。
在此期间,他接受《纽约时报》采访,说自己为研制新产品他一周工作120个小时,很多时候睡在车间的地上,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2001年以来休假时间总共不超过一周。他说发出那条惹上大事的推特只是为了增加公司的透明度,而不是如外界传说的当时吸了麻,”大麻对生产力没有帮助。” 没过几天,他就在一个视频访谈节目里对着镜头吸麻,样子很酷,只是又把公司股价弄掉了9%。
在《纽约时报》的采访里马斯克说自己的表面风光的生活其实是 “大起大落,无穷无尽的焦虑。” 被问到是否有”躁郁症“时,他说:”是啊,但可能不一定是医学意义上那种,谁知道呢。”那阵子美国媒体提到他打出的都是诸如《马斯克的精神状况到底怎样?》、《马斯克精神状况遭质疑》这样的标题。
这些现在当然都不重要了,正像失败可以让所有的善良和纯朴被看成是泥塑凡胎们没出息的优柔木纳,成功也可以让所有疯狂被视为天才们不按常理出牌的特立独行。
可是,当你能在宇宙中看到地球的时候,其实成功和失败、凡人和天才,以及你在自己身边和人群之中划出的所有界线也都不重要了。就像今天,在猎鹰9号升天的时候,新冠疫情仍在继续,因为黑人乔治佛洛伊德在警察执法过度后死亡引起的全美大示威仍在延烧,我们生活的这个蓝色星球近看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可她在飞船拍下的画面中看上去那么从容淡定平静悠然。1987年出版的《全局视角》(The Overview Effect)里记录了一些宇航员从太空遥望地球的感受,他们所说:“你看不到肤色族裔或政治那些导致世界分裂的界线”,“感觉所有人是一个整体。”
即使你上不了太空,当你的眼睛不再紧盯着这些界线的时候,地球应该也会变得美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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